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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八章

關燈
關錦華裹著浴巾從浴室裏出來時,客廳裏沒有亮燈,陸城南以一種很奇怪的姿勢坐在地上。關錦華打開燈,只見陸城南爛醉般靠在沙發背上,仰著頭,嘴裏叼著一片“葉子”。他近乎完美的側臉籠在一團煙霧裏,他深深蹙著眉,明明是痛苦的,臉上卻溢出一絲因毒~~品帶來的放松感,此時的他,脆弱病態得像一個少年。

他的那個表情讓關錦華湧出了一股強烈的情潮,到了她這個年紀的女人,或多或少是有些母愛的,她愛透了眼前這個少年式的男人。

她走過去,抽掉他口中的東西,厭棄地丟在地上,在他身邊坐下,整個人像蛇一樣纏在他身上,她輕輕撫著他的臉說:“說了我在備孕,你不要再玩這些了。”

陸城南瞟了眼她,不耐地說:“給我。”

“乖,我給你別的。”關錦華嫵媚一笑,翻身騎坐在他身上,一邊扭動著身體一邊去解浴袍帶子,關錦華對自己的身體非常滿意,盡管年逾四十五,但是除了無法避免的松弛,她的身體任何一個角落都堪稱完美,所以,當浴袍帶子滑開,呈現出水蜜桃一般豐腴的身體時,陸城南明顯還是有了本能的反應。

關錦華很滿意眼前的狀況,對她這樣的人來說,男人的欲望就是她的安全感,只要男人還想要她,她就可以擁有一切。

她俯下頭,咬著他的耳朵說,用急促的聲音說:“寶貝,帶我去床上。”

關錦華醒來時,大約是淩晨四點的樣子,她迷迷糊糊地探手去摸兩側,發現身畔什麽都沒有時,驟然驚醒了,她猛地一轉身,發現陸城南還在身旁,她大力喘了幾下,用手按住急促跳動的胸口。

晨光熹微裏,只見陸城南擁著薄被的一角,睡在床沿上。他們剛在一起的時候,晚上,他會循例抱著她睡,可是等他睡著後,他就不會不自覺地縮到床沿上,有小半邊身子都懸在外面。她每次見了,都會五味雜陳。後來她索性換了床,換了全京城最大的一張king size床,她暗想,叫你滾,人沒滾到床邊,只怕覺也醒了。

那以後,他果然老實了,再怎麽樣也滾不到邊兒上去的。有時候午夜夢回,她醒了,發現他沒有抱自己,而是背對著她,她就幹脆跨過他,自己鉆進他懷裏。

她不是二十歲的小姑娘,有那麽多矯情和敏感,她知道怎麽對自己好,哪怕有時候,他在床上叫別人的名字,她也可以享受好身體的快感。

她看了會兒他的背影,嘴角泛起一絲溫柔的笑紋。她躡手躡腳地下床,繞著床跑到他面前,蹲下身去欲去看他的睡顏,目光剛落在他的臉上,一股寒意驟然躥到了她的頭頂:他居然醒著,空洞的目光落在某個虛無的點上,臉上沒有一絲一毫人類的情緒。

次日一早,關錦華在辦公室裏坐定,叫來助理,把陸城南演唱會的時間推後。她在反思,自己是不是給得太快太急了點,太輕易就得到的東西,人往往都不會珍惜。她想,是時候冷落一下他了。

她登上公司的官網,點開旗下男模那一欄,逐個瀏覽,近百個模特,千篇一律的笑容,她看了一圈,指著其中一個對助理說:“讓他來我辦公室。”

關錦華沖了個澡,系上酒紅色的浴袍,在按摩床上躺著,淺啜著杯中淺黃色的液體。門外傳來敲門聲,她淡淡說:“進來。”

她眼皮子也沒擡一下,但是已經將來人的情緒捕捉得一清二楚,他先是驚訝,再是緊張,然後是狂喜,最後是收斂情緒,準備接下來的賣力演出。

“知道我叫你來幹什麽嗎?”關錦華漫不經心地問。

男模小心地點頭:“知道。”

說著他小心翼翼地上前,在關錦華背後站定,探手給她做肩部的按摩,手法純熟。

“上來。”

“吻我。”

“出去。”

關錦華又一次證實自己愛上的並不是一張臉,一具身體。

單從容顏和身體上來說,陸城南對她並不具備吸引力,閱盡美色的她,能在三秒內從頂級美男臉上找到致命瑕疵,甚至用不著對方脫衣服,她也能一眼掃出某個模特身體上不盡如人意的地方。她喜好男色,卻從不眷戀,在她眼裏,男人就像是晚餐的主菜,她有時候想吃鵝肝,那就找來鵝肝嘗嘗,嘗的時候很享受,下一餐還是要換別的主菜的。

所以八個月前,她第一次在某個酒吧見到陸城南時,單純覺得這是個好苗子,長得好,臺風佳,唱歌有爆發力,整個人有張力,寫的歌也很不錯,居然讓她疲憊的耳朵有了覆活的感覺。

那晚,整個酒吧都被他點燃了,無數男男女女都在叫他的名字,個別激狂的女粉絲還當眾脫掉了上衣,露出胸口的紋身向他示愛,他面無表情地跟燈光底下坐著,樣子不倨傲不冷酷但也不熱絡興奮,是一副與生俱來的淡然樣子。尤為特別的是,他的眼睛和她見過的所有藝人的眼睛都不同,無欲無求,無辜而通透,透著點天才特有的神經質。

她坐在角落裏用眼神將陸城南肢解了一番,覺得這個人是個可用之才。臨走前,她讓一旁的經紀人簽了他。

簽了陸城南後,她便把這個年輕人忘去了爪哇國。

幾個月後的公司年會上,趕了幾個場子,已經微醺的關錦華去遲了,她人到的時候,大廳裏早已群魔亂舞。旗下幾個剛拿了影後、影帝的大牌見她來了,笑著纏上去灌酒,幾個肱骨老臣一起哄,她一開心,來者不拒,該喝的酒一滴沒漏。

等到她覺得不行的時候,才提出說走,助理欲跟,她擺手拒了,當老板的在公司年會上遲到早退,畢竟不是好事,總得留個心腹給自己做代言人。

下了樓,出了大廳,風一吹,一股惡心勁兒翻江倒海地在她胃裏翻滾,胃裏緊縮了幾下,她想吐卻吐不出來。偏生這大樓的車庫又遠又繞,司機一時半會兒過不來。

她踉蹌著跑了幾步,跑到不遠處的一個花壇邊幹嘔起來。這一晚上,白的、紅的、黃的,她不知道灌進去了多少,胃裏又沒多少東西墊著,此時,整個胃鬧騰得像是要自己跳出來。

這時,不遠處的公交站臺上,一個人影朝她走了過來。

關錦華皺了皺眉,想起身走開,她現在的樣子著實狼狽,妝只怕早殘了,頭發又淩亂,夜禮服外套著一件又肥又大的黑羽絨服,樣子狼狽普通得只怕和任何一個中年婦女無異。

她倒不至於虛榮到要在一個陌生人面前保持住美好形象,她只是打心裏瞧不起那些底層人士,她喜歡用高高在上的氣勢、奢華的服飾、璀璨的珠寶拉開自己與普通人的距離,因為她本質上也清楚,除了這些外在的東西,她也找不到更好的途徑來證明自己比別人高貴。

而她此刻竟已狼狽到隨便什麽人都敢來同情她!

“餵,你沒事兒吧?”一只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,語氣沒有情緒。

關錦華揮開他的手,又從地上掙了掙,但是腳底綿軟,像踩了棉花。

“難受吧?難受少喝點兒啊。大半夜的,您一中年婦女,跟馬路上倒下了多危險啊?”說話間,來人在她面前蹲了下來,不由分說地扳起她的臉,用手指撬開她的嘴,伸進兩根指頭,小鉤子似的在她喉管處摳了起來。

關錦華又氣又惱,擡起手啪啪地打他的背,那人的耐心似乎極好,不閃不避,一下下地摳她的喉嚨,幫她催吐:“大姐,感情不順遂吧?不順遂也不要這樣作踐自己。好了,馬上就好了。”

他話音剛落,猛地將手指往外一帶,關錦華只覺得整個胃都像被誰扯了出來,“哇”地一聲吐了出來。吐完,她擡起惺忪的醉眼朝那人臉上看去,那張臉先是晃了幾下,最後定格。那張臉,她不認識,但是那雙眼睛,她記得很清楚,是那個她幾個月前從後海簽回來的藝人。

陸城南下意識地輕拍著她的後背,幫她順氣:“好點兒沒?”

關錦華本欲發怒,不料陸城南這個下意識的舉動忽然撞上了她心底最柔軟的一處地方。

不久前,她一個做飲食節目的朋友得癌癥去世,她去參加了她的告別式。遺體送去火化的一瞬間,死者的朋友紛紛慟哭起來,她看了眼旁邊一個哭得續不上氣的女人,她縮在一個男人的懷裏,表情悲痛欲絕,那男人則低著頭在她耳邊耳語,一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。

那一瞬間,關錦華忽然覺得自己的人生其實是不完整的。

那一刻,關錦華覺得自己是那樣的形單影只,縱然她能坐擁財富權勢,但是當她傷心時,脆弱時,拱手河山也換不來一個真心的懷抱和一只溫暖的手。

從那天後,她開始渴望一個真正愛她的人,一個真正的,屬於自己的家庭。

她定定看著陸城南,任他的手輕輕地拍在自己後背上,多少年了,關錦華問自己,多少年了,她都沒有紅過眼圈了?

當久違的眼淚落下時,一種莫名的情愫從她心底攀爬而上,她忽然像少女般開始相信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和宿債。她覺得陸城南對她的人生是特別的,他的出現,帶著救贖的意味。於是,再看向這個年輕人時,她的眼裏有了一些別的東西。

陸城南一向見不得女人哭,他見這個失意婦人哭得那麽傷心,忙將一罐牛奶遞了過去。見關錦華盯著那牛奶發呆,他有些不好意思:“那什麽,吃飯時拿的,聽說特別高級,我給女朋友帶了一個。沒事兒,你喝,解酒,好喝的。”

關錦華果然就著那牛奶喝了起來——他說,那牛奶是帶給女朋友的。

這世界很多有口無心最後都成了預言。

後來,等陸城南看見一輛邁巴赫停在關錦華身邊時,自然跌破了眼鏡,他幫司機把關錦華擡了進去,二話沒說就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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